“借条”江湖凶险 偏爱学生“猎物”

合利宝POS办理下载报道：年化利率动辄超过2000%，获客野蛮，风控简单粗暴，利用借条工具合法化———南都记者日前调查发现，去年底以来，超级利率借条这种地下金融生意突然火起来，并正在吸引越来越多的人进场。

其中，不乏自己深陷高利贷泥潭的“网黑”，也有一直从事地下高利贷的“老司机”，他们正加速进场通过高提成发展“贷款中介”，收割因现金贷、网贷陷入负债的借款人群，而不少学生成了他们最为中意的“猎物”。“一旦接触上，就像吸了毒，是一条没有办法回头的路。”一名借款人的父亲在接受南都记者采访时表示，在借款人中，“以贷养贷”几乎就成了没有办法的选择。
南都记者调查发现，目前借条几乎处于无监管状态，而在实际处理中，借款人往往找不到解决的办法———报警常因为金额太低不被受理，投诉借条工具平台不能获得支持，这里尚属于监管空白的地带。
调查：现金贷熄火，借条却火了
睡到11点起来后，王刚（化名）开始了他一天的工作：寻找“猎物”———那些因为急着用钱，正在到处谋求贷款的人。
已放寒假的王刚是一名大四本科生，在其他同学急着找工作的毕业季，他给自己找了一份兼职“借条贷款中介”–向借条公司每介绍一个客户，他至少可以从中拿到100元中介费。“这个生意现在很火，你要是愿意可以教你，成为我的下家。”王刚怂恿前来“请教”的南都记者加入。
所谓借条，也叫超利贷借条，这是继校园贷、现金贷之后，再度火起来的一种网络借贷产品，因为操作流程离不开“借条”而得名。
华南一名熟悉民间借贷的小贷人士对南都记者表示，借条利率普遍较高，甚至高于以往民间高利贷的利率，不少年化利率超过2000%.与民间传统的高利贷需要面对面打借条不同，正在兴起的“借条”主要通过如借贷宝、今借到、无忧借条等第三方平台打借条，完成借贷过程，借贷双方通过互联网对接，无需见面。
“校园贷兴起以前就有，但随后现金贷兴起，借条淡出过一段时间。”对民间借贷有所研究的壹宝贷总经理罗浩杰对南都记者表示，随着监管围堵现金贷，现在很少有现金贷平台敢出来大张旗鼓做生意，转而让借条火了起来。
借条有多火？南都记者发现，仅在百度贴吧以“借条”为名的主题吧就多达30余个，这些主题吧平均关注人数和发帖数双双破万，其中“信誉借条吧”、“借条ok吧”、“诚信借条吧”等关注人数甚至达10万以上，发帖数在20-30万不等，这些贴吧中的内容主要以借款广告和求款信息为主。
借款人：一旦陷进去就没有出路
“主要想借钱，各种公司就蜂拥而上，根本不愁借不到钱。”因借条正被不断催收的小波告诉南都记者，他有一次通过百度贴吧发出借款需求后，不断收到各类借条公司电话。他一开始借下来的3万元，尽管还了1万多，但两个月的时间，这笔借款“滚”成了12万元，而且还在持续地“滚”。
南都记者看到，借条确实触手可及。例如在百度贴吧的各类借条贴吧中，几乎每一层都有求借条的楼主，而回帖中就会出现各式各样的借款小广告，有直接留电话或者微信，有的则留下一个Q?Q号码。此外，在手机应用商城，搜索“借条”可以得到很多同种类的APP，打借条、补借条、出借款以及催收款等APP.
南都记者通过百度贴吧上留下来的联系方式，以学生身份联系了多家借条出借人发现，尽管去年银监会、教育部等多个部门联合出台措施围堵“校园贷”，但很明显，在借条公司，学生依旧是最受欢迎的群体。
与几家借条公司接触下来，南都记者发现，要在借条公司拿到钱几乎没有什么门槛。借款时，一般要求借款人需要提交资料，包括借款人手持身份证的照片、学生学信网截图、有效通讯录、通话记录以及家庭住址、学生的班级QQ截图。能借到多少钱一般为芝麻信用分数和是否现存逾期划定。此外，部分借条公司会通过苹果手机ID或最高学历来确定借款额度。如南都记者接触一家名为“张扬投资”的借条公司，只要成人有工作、芝麻分超过620即可借款。而学生则规定农村户口借款额度为2000元起步，城市户口3000元起步，艺术类专业和播音主持专业以及重点大学的学生可以获得更高的额度，基本都在5000元起步。
“轻易就能借到钱，一旦接触上，就像吸了毒很难断，这是一条没有办法回头的路。”小波的父亲接受南都记者采访时表现得十分无奈。很难回头的原因，在于“借条”的利率实在太高，一旦借了一家，“以贷养贷”几乎就成了没有办法的选择。
南都记者发现，整个借款过程充满着一模一样的套路。一般借款期限为7天甚至更短，在南都记者接触的多个平台中，普遍利率为周利率30%，但需要收取砍头息，以及“借一押一”。所谓砍头息是借2000元到手1300，或者借1200到手800不等，但周利息按照本金2000元或1200元算。而“借一押一”则是借款人要为此在米房、同信圆等借条工具A?PP上打下4000元或者2400元的借条。这样算下来，普遍利息都超过2000%.
如此不合理，什么样的人会借钱？“向借条借钱的都是网贷借不出来钱，然后要借钱还网贷的。”贷款中介小贾对南都记者表示，还有就是拿来还现金贷的，基本上都是“以贷养贷”的人。这些人普遍借钱都很急，就算觉得不合理，只要能拿到钱也会签下同意书。如此高利率，这些钱都被借来做什么？“应急还贷的有，还有是借钱来赌博的。”一名贷款中介“老司机”说，甚至还有因为看病借钱因此“下不来的”。
本就是缺钱的人，却被吸入了一个更大的黑洞中。中年男子黄照（化名）就属于这种情况。他告诉南都记者，因为被网贷催收且再也借不出来钱而转向借条公司借钱，刚开始借3000到手2300，但需在一周还清，逾期则一天利息10%，不断借一个借条还一个借条的利息，如今已经借了15个，全部逾期。“每天电话、微信视频被打爆。”因为网贷和借条，他已经离婚，目前参加了一个反催收的群，希望从中能够找到“上岸”的办法。
南都记者在反催收群发现，逾期者普遍遭到各种方式的催收。除了不断通过电话催促借款人及其通讯录留下的亲友电话外，寄花圈、骨灰盒、在家门口烧纸钱等都是常见的。此外，不少公司还将女借款人递交的手持身份证照片PS成裸照、男借款人P?S成躺在殡仪馆或者各种床照，群发给其通讯录中的亲友。
网络出借人：
学生是最好的“猎物”
如此简单粗暴，到底谁在做借条的生意？“你找不到他们的，他们也不会出来见人。”上述熟悉民间借贷的小贷人士对南都记者表示，因为国家目前严查现金贷和非法放贷，这些人都非常谨慎，基本上不会露脸，网络就是他们揽客和开展业务的主要阵地。
罗浩杰告诉南都记者，此前广州天河区的丰兴广场楼下常年有20-30家这样的借条公司，但近期因为严查都躲起来了。他表示，目前从事借条生意的主要有三类人，一是业内俗称“网黑”的人，他们自己本身就是因为网络借贷进入了网贷公司黑名单，因为对借款流程熟悉，也有被催收的经验，深知其中漏洞，摇身自己做起来“借条中介”；他们有些只做代理，也有些会套用借贷公司的钱自己出去放贷赚差价。二是原来做民间高利贷的，在各类第三方借条工具起来后，转身发展线上业务，不仅躲过了当前监管打击高利贷的风头，还直接通过线上电子借条方式将原来违法的高利贷“合法化”。
罗浩杰提到，第三类则是规模团队作战的。因为做的事情不合法，他们往往不成立公司，而采取工作坊的形式，通过师傅带徒弟的方式，几个人就可以把借条生意做起来。“我听到一个团队有12个人就算大了。”上述熟悉民间借贷的小贷人士对南都记者表示，这个团队有6人负责获客或者发展中介，两名财务负责放款，还有4人负责催收。一个月可以做300万，扣除各种成本和坏账，每月可以净赚180万左右。
对于借条团队而言，借条是一种“短平快”的借款产品，要把生意做大的最快方式就是不断揽客以及让风险控制在利率可以承受的范围内。
南都记者采访发现，发展兼职的“贷款中介”成为常见的方式。小贾称，中介提成很高，其合作的借条公司若介绍成功，成人一单可抽取100元佣金，学生一单可抽取300-400元不等。而审核通过后，还会有借款额度15%的提成。此外，还有一些公司会根据客户的资质而定，一单提成在100-1000元不等，一般不会低于100元。南都记者从贷款中介圈中了解，一家叫“张扬投资”的借条公司，甚至设置了激励机制———日满3单可以额外奖励300元，无限期满10单可以奖励888元，月满60单甚至可以奖励8888元。
南都记者发现，介绍学生可以获得更高的提成，因为学生群体是借条团队最心仪的“猎物”。一名通过微信和南都记者联系的借条负责人对南都记者表示，他最喜欢做的是学生群体，因为怕事，也有父母兜着不良率相对低。“顺德此前有个团队专门做高中生以上学生群体的，私下交流不良率可以控制在零。”广州一名民间借贷人士和南都记者说，学生群体是借条公司最喜欢的。此外，一名号称“老司机”的贷款中介告诉南都记者，一般不要做借条负债太高的，主要借款人每周利息加借款不能超过1.5万元，芝麻不能有负面记录，基本上“推荐”之后都可以获得通过。此外，部分公司担心骗贷，成人客户超过28岁就不做了。
贷款中介王刚告诉南都记者，获客也有套路，他一般会到各种贴吧去发布贷款小广告、到各种群里去灌水，甚至到医院或者美容院厕所里去贴小广告，然后等“猎物”主动上门来联系。“听说还可以花钱去买一些网贷或者现金贷借款人的信息回来主动联系，非常精准，常常有50%的命中率。”王刚表示。而事实上，买卖个人信息在借条行业已经非常普遍。